而(er)近期，多名互(hu)联网员工因被(bei)前东家索要(yao)高额竞业限制赔偿金，均尝试通过网络维权，将这一制度推向风口浪尖。

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民六(liu)庭(ting)庭(ting)长李军表示，竞业限制纠(jiu)纷算是一类比较新(xin)型的案件，这类案件会涉及劳动者自主择业权和(he)用人单位(wei)自主经营(ying)权之间的平衡，也牵涉人才合理流(liu)动、社会发展等方面，争议往往比较大，“我们在处理的时候(hou)都非常慎重。”

最高法表示，考量劳动者是否违反竞业限制协议，最为核心的是应评(ping)判原用人单位(wei)与劳动者自营(ying)或者入职的单位(wei)之间是否形成竞争关(guan)系。图/Ic Photo

“不(bu)明不(bu)白”的签约现场

2020年，七七通过校(xiao)招入职前东家的数据分析(xi)师岗(gang)位(wei)，针对公司旗下电商平台的某个板块(kuai)，做推荐策略相关(guan)工作。

七七签合同当日，和(he)一群应届毕业生被(bei)拉进一个屋子里，悉数签下劳动合同、竞业限制协议等若干份文件。大家即将负责的工作领域包括但(dan)不(bu)限于数据分析(xi)、产品(pin)、运营(ying)、算法等。

彼时，刚硕士毕业的七七还没有了解过何(he)为竞业。她记得(de)，签约现场只有一个人就竞业限制协议发出了疑问。“人事说，只是合同的标准模板，我们都不(bu)太懂这到底意(yi)味着什么，但(dan)还是签了。”七七回忆道。

那份竞业限制协议写明，乙方离职后的竞业限制期为2年，其间，乙方不(bu)从事也不(bu)借助关(guan)系人到甲(jia)方或任何(he)甲(jia)方关(guan)联企业的竞争公司任职；不(bu)直接或间接拥有与甲(jia)方有竞争关(guan)系的组织或者业务；不(bu)侵占他人提供给甲(jia)方的商业机会；不(bu)利用甲(jia)方或甲(jia)方的资源为自己创造商业机会等。

若乙方履(lu)行约定，将从甲(jia)方获得(de)竞业限制补偿金，否则将对甲(jia)方进行赔偿。在密(mi)密(mi)麻麻的文件内(nei)容(rong)面前，七七并没有注意(yi)到这些细(xi)则。

七七入职时签订的竞业限制协议，对竞业限制范围进行了详尽的划定。受访者供图

不(bu)清不(bu)楚签下竞业限制协议的还有杨双（化名）。2023年3月，他通过社招任上(shang)海某某买(mai)菜平台地方仓库的采购主管一职，试用期6个月，税前月薪约一万八千元。此前，他有过6年工作经历，但(dan)从未听说过竞业这一概念，被(bei)前东家要(yao)求赔偿前，他甚至不(bu)知道自己签过竞业限制协议。“签入职劳动合同的时候(hou)，连着家属关(guan)系之类的声明和(he)材料签了五(wu)六(liu)份，没有任何(he)人给我讲竞业的事。”

另有被(bei)竞业者告诉新(xin)京报记者，竞业限制协议通常是公司提前拟好的制式合同，和(he)劳动合同连带，员工到求职的最后一步，为了顺利走完入职流(liu)程，不(bu)管是否了解，都不(bu)得(de)不(bu)签。

上(shang)海申浦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吴士刚近几年办理过上(shang)百件竞业限制协议相关(guan)的咨询(xun)、谈判和(he)诉讼案件，他表示，竞业限制协议在法律上(shang)的表述为竞业限制条款，有些用人单位(wei)为了更正式，会单拎出来(lai)拟定一份协议作为劳动合同的附件，但(dan)它本(ben)质上(shang)还是劳动合同的一部分。

他补充道，对劳动合同来(lai)说，理论上(shang)签订双方可(ke)以(yi)谈条件，但(dan)大部分（基(ji)层）劳动者最关(guan)注的是工资水平和(he)能否顺利入职，容(rong)易忽视其他合同条款，缺乏仔细(xi)斟酌竞业限制协议的法律意(yi)识(shi)；即使谈不(bu)妥，为了获得(de)工作，很多人也会选择在竞业限制协议上(shang)签名入职。“劳动者很难拿出证(zheng)据说明，自己是被(bei)迫签约的。”

“裁判结果对劳动者‘非真实意(yi)思表示’的抗辩无一例外地不(bu)予支(zhi)持(chi)。”这是上(shang)海市行政法治研究(jiu)所助理研究(jiu)员李欣欣去年发表的论文《劳动者离职竞业限制协议效(xiao)力问题研究(jiu)》中的结论。

通过对71份案例的统计分析(xi)，李欣欣发现：即使这种理由得(de)到认可(ke)，法院也仅将之作为影响劳动者承担违约金的酌定因素，与合同效(xiao)力问题无涉。

论文指出，主要(yao)原因在于法院普(pu)遍认为，竞业限制制度的初衷是防止(zhi)员工泄密(mi)行为给用人单位(wei)带来(lai)经济损失(shi)，由此认为劳动者在接受工作的同时，就视为接受了与工作相伴随(sui)的竞业限制协议。

受到威胁的“饭碗(wan)”

前东家高强度的工作模式压得(de)杨双有些喘不(bu)过气。他说，网上(shang)流(liu)传的节(jie)奏是“11-11-6（早11点上(shang)班，晚11点下班，一周工作6天）”，实际上(shang)，自己经常工作到凌晨一两点。并且，前东家的休息时间也偏少，“比如(ru)国庆节(jie)，公司不(bu)会按照(zhao)法定节(jie)假日来(lai)放，假设那个10月有四个星期，我还是只能休4天。”

2023年7月，杨双的母亲(qin)因车祸受伤，为了更好照(zhao)料母亲(qin)，加(jia)上(shang)自身也吃(chi)不(bu)消等情况，7月25日，还在试用期的杨双口头提出离职，与仓长沟通后，双方约定离职时间为8月4日。

“公司通知我要(yao)启动竞业，我一无所知，向好几个朋友打听才知道这个东西。”2023年8月6日，面对微信上(shang)发来(lai)的竞业限制通知书和(he)告知函，他回复“我不(bu)认同，拒绝你们的流(liu)氓条款”。

杨双表示，前东家通过微信、邮(you)件和(he)快递三种方式通知自己办理竞业启动，他都拒绝和(he)拒收了。告知函写道：根据你所签署的《保密(mi)、不(bu)竞争和(he)知识(shi)产权归属协议》等规定，你在离职后，仍应承担相应的保密(mi)义务。这份协议即杨双所称入职时在“未知状(zhuang)态”下签署的。

由于没有签离职时的竞业限制通知书，杨双未拿到纸面的离职证(zheng)明。离职不(bu)久后，杨双便有了新(xin)工作，他继续从事电商采购，“我就是吃(chi)这茬饭的，家里经济来(lai)源不(bu)多，不(bu)出去工作哪里有收入。”

七七坦言自己离职时再次签署了竞业限制协议，但(dan)属于无奈之举。因为身体原因多次去医院，她曾(ceng)被(bei)提醒工作时长不(bu)足，2022年，她决定离职。不(bu)签竞业通知书就拿不(bu)到离职证(zheng)明，在七七和(he)同事们心中已成为共识(shi)。

在签通知书的时候(hou)，她没有向人事提出质疑，“前面有同事问，人事已经说过了，没必要(yao)再问一次，而(er)且已经是离职的最后一天，我只想赶紧(jin)离开。”

离职后，七七尝试过寻找非互(hu)联网类的工作，“实际情况就是社招都要(yao)有对应行业经验。”为了生存，她后来(lai)入职了另一家互(hu)联网公司做数据开发工程师，新(xin)工作不(bu)涉及电商业务。

七七表示，自己是刚入行的新(xin)人，因为竞业限制空窗近一年，“真的找不(bu)到下一份工作。”她说，除非离开互(hu)联网行业，否则即使去送外卖，也是互(hu)联网公司提供的岗(gang)位(wei)，也意(yi)味着从事了竞争关(guan)系的工作。

七七签下的竞业通知书规定：乙方的竞业限制期为2022年12月13日至2023年9月12日，在此期间，乙方不(bu)得(de)与同甲(jia)方或任何(he)甲(jia)方关(guan)联企业具有竞争关(guan)系的经济实体或其他组织（以(yi)下简称“甲(jia)方竞争单位(wei)”）建立用工关(guan)系；不(bu)得(de)以(yi)任何(he)形式向甲(jia)方竞争公司提供服务；不(bu)得(de)自营(ying)、参与经营(ying)甲(jia)方竞争单位(wei)，亦(yi)不(bu)得(de)直接或间接持(chi)有甲(jia)方竞争单位(wei)的经济实体股权或控制权。

该(gai)通知书实名列举出30家甲(jia)方竞争单位(wei)，并把这些企业的关(guan)联企业、服务方、投(tou)资方，以(yi)及从事投(tou)资业务的任何(he)企业或经济实体，都纳入了竞争范围。七七不(bu)认为新(xin)东家和(he)前东家有任何(he)实质竞争关(guan)系，“协议列出的竞争范围无限大，这合理吗？”

李军说，审(shen)理竞业限制协议纠(jiu)纷时，判断两家公司是否具有竞争关(guan)系，主要(yao)还是根据“谁主张(zhang)谁举证(zheng)”。因案情需求且符合启动调查取(qu)证(zheng)的情形，法院才会依职权调取(qu)证(zheng)据。个案情况非常复杂，比如(ru)新(xin)能源、互(hu)联网都是很宽泛的行业，有的网络科技(ji)有限公司为了不(bu)限制后续发展，会在营(ying)业执照(zhao)上(shang)把经营(ying)范围扩大化，这也为法院审(shen)理带来(lai)难点。

2022年12月，最高人民法院发布指导性案例190号《王山诉万得(de)信息技(ji)术股份有限公司竞业限制纠(jiu)纷案》，明确了人民法院审(shen)查劳动者自营(ying)或入职单位(wei)与原用人单位(wei)之间是否形成竞争关(guan)系时，不(bu)应拘泥于企业登记的营(ying)业范围，还应结合企业之间实际经营(ying)内(nei)容(rong)、服务对象或者产品(pin)受众、对应的市场是否重合等方面进行综合审(shen)查。

吴士刚是190号指导案例中王山（劳动者）的代理律师，他表示，从这以(yi)后，法官会更加(jia)注重对竞业限制协议中约定的竞业范围进行合理性审(shen)查，“以(yi)前这方面的工作是相对较少的。”

2023年8月，杨双收到告知函，提醒他同意(yi)签署竞业启动文件。受访者供图

高额赔偿金，压垮打工人

离职后的一段时间，杨双和(he)七七曾(ceng)经的在职工资卡里都收到了前东家打的竞业限制补偿金。记者从二人前东家的仲裁申请书中获悉，两家公司分别向他们支(zhi)付了补偿金15051.29元和(he)84621.77元。

补偿金额的规定来(lai)源于签署的竞业限制协议。其中补偿金的支(zhi)付标准为“（乙方最后十二个月税前月基(ji)本(ben)工资的总额/12个月）×30%；乙方在职期间不(bu)足十二个月的，以(yi)（在职期间税前月基(ji)本(ben)工资的总额/在职月份数）×30%计算”。

而(er)违约金标准为：乙方离职前12个月年度税前总收入的2倍，如(ru)在职期间不(bu)满12个月，按照(zhao)（在职期间所有税前收入的总额/在职月份数)×24的标准计算。

因在竞业限制期内(nei)入职了前东家主张(zhang)的具有竞争关(guan)系的公司，杨双和(he)七七被(bei)前东家索赔的违约金分别达到423675.04元和(he)1150203.58元。

李军介(jie)绍，从世(shi)界(jie)范围来(lai)看，竞业限制可(ke)以(yi)分为法定限制和(he)约定限制两种，我国采用的是约定限制，即限制内(nei)容(rong)应经双方共同协商，现行司法解释并未明文规定补偿金和(he)赔偿金的具体额度和(he)计算方法。

“用人单位(wei)往往处于相对强势的地位(wei)，因此（协议中）设定更高的赔偿额具有普(pu)遍性，而(er)约定补偿金的数额较低，即便当劳动者履(lu)行义务，约定补偿金达到或超过平均月薪30%的情况也比较少。”李军说。

杨双前东家在仲裁申请书中写明的请求事项。受访者供图

截至发稿(gao)前，杨双的仲裁结果还未出炉。而(er)上(shang)海市长宁(ning)区仲裁委(wei)认可(ke)了七七前东家的索赔请求。七七申请了上(shang)诉，她说，前公司发放竞业补偿金的基(ji)数是按照(zhao)自己月工资3万元左右算的，索要(yao)违约金时却把签字费等各(ge)种名目加(jia)上(shang)、月基(ji)数接近5万元。对于她提出的方案，“返(fan)还已收到的补偿金，再赔付三倍补偿金，总共30万出头，是我在公司工作两年攒下来(lai)的所有钱。”但(dan)前公司并不(bu)同意(yi)，“他们的态度是低于90万和(he)解不(bu)了。”

吴士刚表示，竞业限制协议由用人单位(wei)拟定和(he)启动，“对劳动者的不(bu)公平可(ke)想而(er)知，经济补偿金和(he)违约赔偿金普(pu)遍不(bu)匹配。”

吴士刚注意(yi)到，“在竞业限制补偿金或者竞业限制义务履(lu)行方面，有些省市的地方条例有更完善的规定，有利于遏制用人单位(wei)滥用竞业限制。”

如(ru)《深圳经济特区企业技(ji)术秘密(mi)保护条例》明确，竞业限制协议约定的补偿费，按月计算不(bu)得(de)少于该(gai)员工离开企业前最后十二个月月平均工资的二分之一；约定补偿费少于上(shang)述标准或者没有约定补偿费的，补偿费按照(zhao)该(gai)员工离开企业前最后十二个月月平均工资的二分之一计算。

该(gai)条例同时规定，用人单位(wei)未按月支(zhi)付的，劳动者自用人单位(wei)违反约定之日起三十日内(nei)，可(ke)以(yi)要(yao)求用人单位(wei)一次性支(zhi)付尚未支(zhi)付的经济补偿并继续履(lu)行协议；劳动者未在三十日内(nei)要(yao)求一次性支(zhi)付的，可(ke)以(yi)通知用人单位(wei)解除竞业限制协议。

李军表示，当事人在劳动合同或者保密(mi)协议中约定了竞业限制和(he)经济补偿，劳动合同解除或者终止(zhi)后，因用人单位(wei)的原因导致三个月未支(zhi)付经济补偿，劳动者可(ke)以(yi)请求解除竞业限制约定。在竞业限制期限内(nei)，用人单位(wei)可(ke)以(yi)请求解除竞业限制协议。在解除竞业限制协议时，劳动者可(ke)以(yi)请求用人单位(wei)额外支(zhi)付劳动者三个月的竞业限制经济补偿。

普(pu)通员工掌(zhang)握商业秘密(mi)吗？

因牵扯(che)到和(he)前东家的纠(jiu)纷，杨双不(bu)得(de)已离开了后入职的公司，持(chi)续的失(shi)眠让他疲惫，“我爸(ba)妈是农村人，还准备借钱帮(bang)我还这笔(bi)赎身费。”

他表示，虽然此前任职的岗(gang)位(wei)为采购主管，但(dan)自己没有助理和(he)下属，实为基(ji)层采销人员。他最不(bu)理解的地方在于，“我这样(yang)的基(ji)层员工，还在试用期，涉及什么商业机密(mi)了？”他所在的地方仓有15人左右负责采购，全办公室一共将近30人都在入职时签了竞业限制协议，“省里还另有个60人规模的仓，全国的仓库数上(shang)百个，难道好几千人都知道公司秘密(mi)了吗？”

杨双前东家则不(bu)这么认为。该(gai)公司在仲裁申请书中写道，“其岗(gang)位(wei)接触到申请人及关(guan)联公司的商业秘密(mi)”。

杨双签过的竞业限制协议上(shang)，列出了保密(mi)信息的内(nei)容(rong)。受访者供图

《劳动合同法》第二十四条规定，竞业限制的人员限于用人单位(wei)的高级管理人员、高级技(ji)术人员和(he)其他负有保密(mi)义务的人员。

但(dan)据“网易数读”统计，截至2022年3月15日，在裁判文书网中已被(bei)公开的一千多个竞业限制纠(jiu)纷案中，超过60%的涉案员工都不(bu)是高管和(he)部门领导；有三成纠(jiu)纷案里，被(bei)牵扯(che)的都是普(pu)通非技(ji)术人员；有112个纠(jiu)纷案中的被(bei)告，是还在试用期时就主动离职或被(bei)辞(ci)退的员工。

“如(ru)今，部分用人单位(wei)滥用竞业限制，把之作为一种管理工具和(he)威慑手段，以(yi)此限制人才流(liu)动，这已经违背了保护其商业秘密(mi)的初衷。”吴士刚说。

七七收到的仲裁书也显示：公司认为，她在工作期间掌(zhang)握了大量的商业秘密(mi)。七七不(bu)解，在前公司，自己接触的每一个数据都要(yao)层层审(shen)批，二级以(yi)上(shang)主管才能看到所有数据，“我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头兵，看到的部分数据真有保密(mi)价值吗？”

七七前东家在劳动仲裁申请书中表示，七七在工作期间掌(zhang)握了大量商业秘密(mi)。受访者供图

李军表示，法律规定的竞业限制适格主体为“两高一密(mi)”人员，前两类比较容(rong)易界(jie)定，第三类“其他负有保密(mi)义务的人员”系审(shen)判中的一大难点。现实中，确实存在有的用人单位(wei)泛化竞业限制人员的情况，不(bu)加(jia)区别地将前台、保洁等都纳为限制对象。

“个案审(shen)理中，不(bu)少劳动者抗辩认为自己不(bu)属于竞业限制主体，我们审(shen)理时会进行实质性审(shen)查，了解员工能否知悉或接触商业秘密(mi)和(he)知识(shi)产权相关(guan)保密(mi)事项，不(bu)能仅仅因为双方签了协议，就认定所有员工都是适格主体。”李军说。

李军指出，在竞业限制纠(jiu)纷中，用人单位(wei)若提起诉讼，就要(yao)承担相应的举证(zheng)责任，证(zheng)明非“两高”劳动者属于第三类人员。如(ru)果劳动者接触的信息为非公开性，掌(zhang)握的材料、信息有商业价值（如(ru)战略规划、模式渠道、制作配方、招投(tou)标等），并被(bei)单位(wei)采取(qu)了一定的保密(mi)措(cuo)施，那就很可(ke)能被(bei)判定为竞业限制的适格主体。

至于什么是商业秘密(mi)？吴士刚解释，法律对于商业秘密(mi)有着比较严格的定义，《反不(bu)正当竞争法》规定，商业秘密(mi)是指不(bu)为公众所知悉、具有商业价值并经权利人采取(qu)相应保密(mi)措(cuo)施的技(ji)术信息和(he)经营(ying)信息。

“但(dan)在商业秘密(mi)侵权的诉讼中，认定商业秘密(mi)的争议很大，尤其是对技(ji)术信息的理解，争议非常大。此外，普(pu)通员工对商业秘密(mi)概念是模糊的，他们不(bu)具备这方面的判断能力。”吴士刚表示。

边界(jie)与规范

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(shang)，以(yi)“竞业限制纠(jiu)纷”为案由的公开文书超3000篇，只有160余(yu)起纠(jiu)纷的当事人选择了调解解决。上(shang)海、江苏、浙江、广东、山东依次是公开文书量前五(wu)的地区，其中上(shang)海最多、占全国的24%左右。

吴士刚发现，不(bu)论地域还是行业，竞业限制的适用范围都越来(lai)越广，除了高新(xin)科技(ji)类用人单位(wei)，服务、外贸、教育培训(xun)等行业纷纷兴起了竞业风。

RUC新(xin)闻坊对319份涉及竞业限制的案件进行分析(xi)，数据显示，涉竞业纠(jiu)纷的行业已脱离最初仅限互(hu)联网等高精尖科技(ji)行业的范围，领域变得(de)更加(jia)广泛。图/RUC新(xin)闻坊微信公众号

不(bu)过，不(bu)见得(de)所有用人单位(wei)都会启动已签署的竞业限制协议，“很多公司有所变通，他们觉得(de)面向普(pu)通员工启动其实没有价值，还要(yao)付出一定成本(ben)。但(dan)在电商、新(xin)能源等人才比较紧(jin)俏的行业，竞业限制仍是常用的阻止(zhi)员工跳槽的一种工具。”吴士刚说。

互(hu)联网某头部公司的法务告诉新(xin)京报记者，在其公司，每个人都会签竞业限制协议。据这位(wei)法务了解，互(hu)联网行业有个默(mo)契，通常，竞业限制不(bu)针对普(pu)通员工，公司启动竞业只有两种情况，一是被(bei)竞业者为“大佬级”员工，带着前东家的机密(mi)信息履(lu)新(xin)或者影响了商业平衡；二是主管和(he)老板“诚心想搞你”。

“我觉得(de)，我这个竞业跟没有一样(yang)。”一位(wei)在北京某信息技(ji)术有限公司工作了11年的前员工说，自己曾(ceng)在入职、续签和(he)离职环节(jie)都签过竞业限制协议，但(dan)实际上(shang)，公司对普(pu)通员工的限制并没有那么严格，“我很多同事都是在互(hu)联网公司之间跳槽，中高层、特别是高层被(bei)管得(de)比较严。”

新(xin)京报记者拨(bo)打仲裁申请书上(shang)七七前东家的手机号码，对方称自己是公司法务，没有权限回答记者问题。记者又拨(bo)通仲裁申请书上(shang)杨双前东家法定代表人的电话，询(xun)问“哪些岗(gang)位(wei)的员工会在入职时签竞业协议？”对方挂断电话。随(sui)后记者通过短信表明媒体记者身份及采访诉求，又多次拨(bo)打电话，截至发稿(gao)前，均未收到回复。

“当前，竞业限制纠(jiu)纷类案件越来(lai)越多，我们庭(ting)每年会处理好几十起。用人单位(wei)起诉劳动者违约的情况多于劳动者起诉单位(wei)，双方对于补偿金的争议相对较少。”李军坦言，关(guan)于哪些是商业秘密(mi)、两家公司是否存在竞争关(guan)系等争议是热点，也是难点。

李军表示，竞业限制制度的主要(yao)目的，是保护企业商业秘密(mi)、促进公平竞争，但(dan)其本(ben)身也一定程度上(shang)限制了劳动者的流(liu)动性、自主就业权和(he)生存权，“目前的审(shen)判依据还不(bu)算完善，这个制度是把双刃剑，只有比较准确地适用相关(guan)法律法规，才能符合立法的本(ben)意(yi)。”

竞业限制制度可(ke)以(yi)如(ru)何(he)更好规范和(he)落(luo)地？吴士刚认为，在劳动者加(jia)强自身法律意(yi)识(shi)的同时，竞业限制纠(jiu)纷毕竟也是个社会问题，需要(yao)相关(guan)部门加(jia)强对用人单位(wei)滥用竞业限制协议的监督。

他表示，法律规定劳动者不(bu)能到“生产或者经营(ying)同类产品(pin)、从事同类业务的有竞争关(guan)系的用人单位(wei)”工作，但(dan)关(guan)于什么是同类产品(pin)、什么叫竞争关(guan)系，缺乏进一步的解释。

“在和(he)前公司的初步调解中，对方说我赔8万到10万，这个事就算了，我是不(bu)会低头的。”杨双认为，接受和(he)解，就代表承认自己有做得(de)不(bu)对的地方。若仲裁结果不(bu)理想，他会向法院起诉前东家。

七七的新(xin)工作则暂未受到影响，她的一审(shen)开庭(ting)时间正在排期中。

新(xin)京报记者 罗艳 实习生 张(zhang)靖(jing)曼

编辑 陈晓舒

校(xiao)对 杨许丽